Chapter 62 就算非要為了我流淚，眼淚也該有其他的意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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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62 就算非要為了我流淚，眼淚也該有其他的意義
再次進入魔蕪城，柏鏡川果然不會再被追殺，無非沒有身份，也沒有 4.90 帶來的優越感，四個方向的地圖逐漸清晰，與雪山接壤的地塊出現了新的礦山地貌，碧藍滾燙的湖水向岸上沖刷出白色泡沫，光禿的樹在濃煙中豎立，魔蕪城有自己的寂靜嶺。接下來應該有不止一個游戲項目不能上線，萬神之境所能獲得的人物和地塊更多，它還在繼續擴張。
柏鏡川瞬移去了貧民窟尋找線索。貧民窟雖然破敗，但天空澄澈，廣場上有婦人在跳舞，小路上有孩童和貓狗追打嬉戲，不愧是情感最為聚集的地方。做執行官時李博德有所了解，這裏很多人用評分交換活下去的物資，經常會被抹除數據，即死亡。這是他從前不會輕易踏入的領域，雖然在競技場擁有不敗紀錄，但貧民窟的人對規則的制定者充滿敵意。如今他是平民，沒有地位，魔蕪城內落難的 nobody，只需要打聽一下就能找到頭領地位的人。
他在熱鬧的貧民區買了一張唱片，轉身走進了中心廣場酒吧放在唱片機，不出意外老板很快出現。老板是個大塊頭，打量了柏鏡川後推過來一杯烈酒：“長話短說。”
“你聽說過時間觀測者嗎？”
大塊頭瞇了瞇眼睛。
“我很在乎的一個人，反反覆覆地經歷危險，她好像命運裏寫著死亡，時間觀測者給我信息，讓我來這裏尋找答案。”
“我們這裏沒有你想要的答案。如果是魔蕪城的人，評分高基本稱得上安全，像我們這樣的人，反覆經歷危險是不存在的，只會很快死亡。”
柏鏡川直視著大塊頭，帶著無聲的壓迫感。在長久的沈寂中，大塊頭開口說，磁暴很快就要來了。我得到的消息是，磁暴能量最強的瞬間，魔蕪城的所有電子生命將會遷移到新星球去。你想問的也許和這個有關。
“什麽意思？”
“評分低的我們都知道，我們是電子生命，並且因為設定缺陷，註定不能成為評分高的數據。你沒有身份，這對魔蕪城來說是不可能的。所以你也許來自高維的地方，不然也不會來找我問如何修改他人的死期。你想問的‘修改’，也許是在磁暴最強的時候修改生命軌跡。”
“具體怎麽做？”
“我們都是被創造出來的電子生命，所以和你相關的人，必定是和你的來源相關的人。”大塊頭手指點了點桌子，來源二字咬得很重。
“嗯。”柏鏡川沒有想到在貧民區有這樣的智者。
“所以改變她的軌跡，也許是你發生了什麽變化，能讓她改變想法，從而扭轉生命弧線。我這樣說可能有些抽象，但磁暴來臨時也會造成次元紊亂，在能量最高的一刻磁場到達頂峰，行星會改變軌跡，生物的規律被改變，命運可能也會偏移。你們本來就是相互影響的，不然你也不會擁有去更高維度的機會。”
風把酒吧的門吹開，廣場前的空地灰塵遍布，遠處的城區烏雲密布。兩個人都沒有說話，柏鏡川沒期待獲得答案，此刻卻有醍醐灌頂的感覺——看來大塊頭早就知道他是誰。
有些惡劣的生存環境並沒有影響居民的樂觀，他們衣著樸素破舊，但依舊載歌載舞。柏鏡川問，他們知道自己的命運嗎？
“知道。但我們及時行樂。你知道願望酒店嗎？我們曾經試圖在那裏交換，但評分是不可變更的。在貧民區我們能掌握一些規則，盡可能讓同胞們存活，已經竭盡全力了。如果磁暴發生，我們也希望有機會能夠到新星球去，只要能活下來就可以——我們比那些高評分的人更有生命力。”
“我很喜歡你們。”
“謝謝，你也比想象中更有人情味。也許更高維度的世界改變了你，看來你在乎的人讓你知道了情感的意義。”
柏鏡川在這一刻產生了惻隱之心。他知道按鈕在哪裏——灰色的大樓裏隱蔽的房間裏擺著姜幻的照片的地方，旁邊有個一直避光的顯示器。上次他瞥到這個機器，但並沒有理會，也許這是一個機會。
他又一次潛入灰色樓體，來到隱蔽的房間，屏幕上的有來願望酒店申請更改評分的低分者信息，也有即將廢棄的游戲名單，又有新的人要來到魔蕪城。游戲名單部分還是代號，柏鏡川還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和照片，紅色的衣服張揚的氣質，不出所料。
這個按鈕就擺在柏鏡川面前，面對磁場紊亂的現在，又想到評分 4.0 左右的人眾生不能翻身，遇到任何災難都會被最早獻祭，但他們比城區中任何養尊處優的數據都要鮮活努力，卻從來不能進願望酒店，也不能參與未來魔蕪城的任何和遷移有關的計劃。
本來就是廢棄的數據，根據規則被嚴格控制了進入現實世界的條件，而他得到的是喜歡的人即將死亡的消息。想要得到情感的能量，那就讓最富有情感的生命去參與吧。
他按下了開放名額的按鈕。就像相機快門連拍一樣，長按十秒的時間裏，他聽到了數百次連擊的聲音，名單在他面前一閃而過，還看到了熟悉的面孔。
開放的短暫時間裏，擁有強烈的到達現實世界的意願的人才能抵達次元邊界，並不是真正意義的隨機。距離磁暴還有一段時間，那就祝你們在現實世界，體驗愉快。
柏鏡川回到現實世界後先去了公司，查詢了特殊地貌所在的是哪一個游戲項目，這個項目果然也在最近進行測試，看來它不會上線。特殊的磁暴襲來，萬神之境的遷移計劃應該已經開始啟動，等待未來更大的磁暴，它們會迎來更大規模的數據遷移。
他是成熟的人體，即便生病都不需要去醫院治療。只要情感完備，電子數據可以完成大型的遷徙，作為人生活。有一個瞬間他甚至想，如果魔蕪城足夠完善，姜幻在新星球生活也不是壞事。
但魔蕪城沒有人情味，在現實生活中體驗過就知道，情感是區分人類和人工智能最根本的東西。
視像發布了新的任務。
「主線任務 3-5：讓她情不自禁地為你流一次眼淚吧！限時 48 小時，可獲得額外自選獎勵。」
柏鏡川皺起眉頭——為他流淚？沒必要，這種任務太矯情了。
姜幻的短信也來了：“做噩夢了，睡不著。”
“需要我出現在你家裏嗎？”
“我差點忘了你還有這樣的功能。”
瞬移會消耗體力，但見姜幻會讓他心情舒暢。穿著卡通圖案睡衣的姜幻走到客廳，往柏鏡川懷裏一鉆：“雖然你來了很開心，但休想睡我的床。”
“還真是狠心啊，明明前幾天不是——”
姜幻瞪著眼睛堵住了他的嘴：“不許再說了！”
僅僅說到這裏，柏鏡川看到桌子旁的地毯下有雙眼睛，是有兩個低功率燈泡的小夜燈。地毯像是液化了一塊，有雙眼睛看著他們，怕被發現，又十足地溫柔。柏鏡川抱著姜幻轉了幾圈：“今晚我睡沙發吧，我不是很困。可以借給我兩本書嗎？”
“不和我一起睡嗎？”
“抱歉。”
姜幻沒強求，桌邊是福柯和博爾赫斯，都是李君逐的必備讀物。想看兩本書盯著地毯到天明，姜幻臉紅彤彤地從臥室冒出頭來：“我有睡衣，你要穿嗎？”
“嗯？”
姜幻拿出一套幹凈的深藍色睡衣，尺碼按照 184 買，連肩寬都合適，她依舊嘴巴很壞：“不是給你買的——之前買來掛在陽臺裝有男朋友的，很好用。還有內褲，襪子，洗幹凈了掛著，過一陣子再換一套新的……”
“前幾天我在被子裏的衣服還是從我家裏瞬移過來的，這些話你覺得我會信嗎。”
被逗得臉紅，姜幻鉆回臥室還探出頭：“小心我偷看你洗澡。”
明明什麽都見過了。
洗完澡出來的柏鏡川卻並沒有看到姜幻。客廳留了一盞燈，臥室關著，門縫裏也沒有光亮，她已經睡了。他輕手輕腳地坐在沙發，書沒能翻幾頁，姜幻抱著被子到客廳，直接躺在了危險的地毯上：“我做了噩夢，不敢睡了。”
地毯的邊緣又如同液體般再次融化，眼睛再一次看著他。柏鏡川猜到了，這個還沒有成型的東西也許是從魔蕪城跟來的靈魂，膽子很小，卻嗅到了姜幻的噩夢。並未發現的姜幻摟緊被子：“據說噩夢之後不能立刻入睡，會繼續做夢。”
“夢見媽媽算是噩夢嗎？”
姜幻沒回答，只把自己埋在被子裏露出眼睛。地毯旁邊的眼睛在猶疑，伺機而動，柏鏡川把姜幻扳過來面向自己，燈光很暗，適合傾訴。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100。」
“之前我生病或者做噩夢都會發微信給媽媽，現在卻想不起來她會跟我說些什麽了。有媽媽的夢當然不是噩夢，但我夢見出生時的家，老房子三樓，最後一段臺階沒了，我上不去。好不容易吊著繩子爬上去，家裏亂糟糟的，很久都沒人住過的樣子，卻又能聞到媽媽的氣味。櫃子裏放著護理的尿布片。她病了很久了，但因為我爸堅決不要麻煩女兒，一直以瞞著我治病為榮，拖延到去世。只是腸梗阻而已啊，早兩年到大城市做手術，就不會惡化到直接去世了。在那之後我經常想，我生病了有什麽資格跟媽媽說呢？我知道她在醫院腹痛吐膽汁時想什麽嗎？她掛掉我的電話時說謊在陪外婆看病，而那麽多次都是需要嘔吐，不給我知道而已。”姜幻笑了笑：“但如果她還活著，也會拼了命催我嫁人，因為她覺得嫁給爸爸很幸福。但就是這種愚昧的幸福讓她去世的，可能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自由。幸福會令人羽翼豐滿，只是翅膀不會用來飛翔。”
“爸爸……聽起來不是很壞的人。”
“只是懦弱吧，以及用迷信安慰自己。我不能理解他所說的愛，如果真的愛媽媽，為什麽消解痛苦的方式是遠離我和尋找下一個老伴呢。”
柏鏡川不說話，試圖理解其中的感情。姜幻在書頁裏抽出手機：“這是我媽媽的手機，我爸不管了放在我這裏，他說太傷心了。但我覺得，是新的女朋友不喜歡家裏有媽媽的東西。”
“裏面應該有很多你和媽媽的對話吧。”
“嗯，一開始只是發文字，她收藏了很多我的表情包，後來也會發點語音跟我開玩笑。”姜幻點開一條，媽媽的聲音和她幾乎一樣，只是稍微加成年齡：“你要我幫買的內褲和襪子買好了，一起寄給你。我的品位真不錯，在小店裏挑了很久，你肯定喜歡。”
姜幻笑了：“沒有什麽她能幫得上，內褲和襪子也不貴，我非要找點什麽讓她參與我的生活。”
“她應該也很開心。”
“嗯，每次回家她都會買糖葫蘆給我，可能想看見我哇哇大叫，畢竟我咬不動零下二十攝氏度的冰山楂……”
姜幻睡著了。她裹著被子臉頰靠著被子的一角，很快就聽到她綿長的呼吸，眼角劃過一滴眼淚，很快就消失了。柏鏡川翻開書，地毯上還在挪動的眼睛，也和柏鏡川在打招呼——那一瞬間令人觸動，仿佛眼睛也在等待柏鏡川發現……她很友善。
他想起在副本中審判過的那個故意傷人的女孩，即便變回碎片也要找到“媽媽”，姜幻的媽媽也在用另一種方式尋找女兒嗎？
把她抱到沙發上，柏鏡川坐在地板上捧著書，目光描摹她的臉頰。人一旦有重大的傷心事，性情就停留在了那個年紀，接下來就是變老。
他對地毯旁邊的“眼睛”說，不害怕我會審判你嗎。
“我擁有來魔蕪城體驗的權利，只是還沒成型，沒能成為人，只有眼睛。但我看得到人的夢，她想媽媽，我就來了。”
“你也是位母親。”
“對。”
“願不願意幫我個忙？作為交換，我可以幫你申請更快地成為人。”
黑暗中，柏鏡川伸出小拇指，和小夜燈做了個交易。
第二天在公司，姜幻看著溫離朋友圈發出的新一季合作品牌的官宣，羨慕到咬牙切齒。看似會崩潰還會喝到酩酊大醉的女人有著最強的執行力，手下合作的年輕設計師越來越多，已經成為設計師公關包裝的標桿。這讓姜幻心癢癢，默默地把鍵盤都打出了火星，沒有什麽比同齡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有鬥志了！
第三位男主的配音演員已經進棚，聲音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樣，並不是少年感溫潤如玉的清透，反而幹脆爽朗，帶著一些熟男氣息。本來還有些懷念啞巴男主，聽到聲音後制作組都很激動，竇逗在辦公室猛拍桌子：“就是這種反差，誰懂啊，有點 man 還很幹脆，不是病弱的味道，但等攻略成功後溫柔只給你一個人，不就是這種才最誘人嗎？”
的確沒錯。柏鏡川和配導關在錄音室並沒有出現，姜幻想起關於聲音的討論，他靠在旁邊溫柔地等她說起聲音，的確是“攻略後溫柔只給她一個人。”
“你們知道嗎，柏老師才浪漫，選配音演員之前跟我說，感情的聲音是牽掛的人傳來的宇宙電波，即便無聲，眼睛也會先行傳達一切。他好浪漫啊，姜幻，你不考慮後續地圖用柏老師來個男主原型嗎？”
“心眼小的直男不會紅的。”
姜幻當然知道他有多溫柔，也知道他強勢的一面什麽樣，抓著她使壞的每一個動作都記得，光是想想都很難不臉紅。但這些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就夠了，寫出來不可能。
到了快下班的時間，柏鏡川發來消息：“有空來錄音室，給你聽男主的配音。”
她沒放在心上，和往常一樣過去。秘密基地的柏鏡川招了招手，示意她戴上耳機，姜幻完全沒感受到異樣，聽筒裏傳來的是——媽媽的聲音。
“來了？我等你好久了。”
姜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，的確沒聽錯，是兒時媽媽的聲音。媽媽在吐槽她嘴饞：“多大了還喝兩瓶香蕉牛奶，怪不得爛牙。”
緊接著是時光倒轉，留聲機一般發出沙沙的聲音。聲音一模一樣，敏感的姜幻也能聽出變老了一些，還像熱線撥通一樣“餵”了好久。
沒錯，是媽媽，護著女兒又急性子，如果聲音需要排隊，說不定電話也是搶著撥通的。
“媽媽已經三年沒見過你了。生病很久了一直沒能告訴你，是不想讓你擔心。但的確隱隱提過很多次，想看你結婚，也想看你正常地戀愛，希望你有所托付。但再不能見到你之後，我總會想起你小時候，也許是十八歲之後見你的機會就少了。你小時候會偷餅幹在被窩裏吃，還要害怕我知道。但餅幹是只有口腔潰瘍才吃得到的，平時的飯菜很簡單，你不喜歡吃很正常。我反思過，不補充營養還給你吃餅幹，你的牙才一直不好。三年級時親戚給你買的白紗裙被我退掉了換了件粉色的膝蓋裙，你哭了很久，因為不實用太隆重，而你曬黑像個鼴鼠，實在不夠好看……
“但離開你之後我才意識到，裙子不是穿在身上顯黑就不好看，而是你的笑容會讓裙子更好看。對不起，媽媽在活著的時候沒能明白這個道理。沒能在你身邊，媽媽很抱歉，讓家就這樣散了。但媽媽在宇宙裏即便是電波，也在隨著你的成長而感受你的變化。對不起，缺席了你後面的生活，我不是很有文化的人，只覺得有你真好，我不後悔。你可以成為想成為的人，不要再頂著黃頭發了，開心一點，不要緬懷我，我過得很好。我的女兒那麽漂亮，至少再讓我看一次漂亮點的發色，雖然我摸不到了。”
並沒有大聲哭泣，也沒有眼淚滾落，姜幻早就是冷靜處理一切的性格，並不會因為聲音崩潰，更不會放聲大哭，等一整段聽完，柏鏡川走進去，她聲音有點抖：“特意為了我做的？”
“嗯。”
“你怎麽知道她是這樣的？”
“請了個外援，我理解不了的感情，拜托了她幫忙。聲音采樣不是很難，我跟配音導演學習了一下，接下來就是不停調試，過程還挺有趣的。”柏鏡川拍了拍姜幻的肩膀：“那不打擾你們，我先出去了。音頻我選了無限循環，聽夠了出來就可以。”
“柏鏡川！”
他回過頭，姜幻的眼淚還掛在臉上：“謝謝你。”
「主線任務 3-5 已完成，等級升至 Lv 71，掉落金幣 50000，額外自選獎勵已發放。」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2000。」
走出來的柏鏡川虛掩了門，在辦公室站著就能看到縫隙裏遠遠的姜幻的影子。音頻看似無限循環，實際上說的話並不重覆，是他在好多個約會中開出的有關姜幻媽媽的記憶。比起讓女孩為他流淚，他更希望眼淚有意義一些。他突然明白了 2028 計劃的意義，離去的親人的痛苦無法消解，隨時間淡忘是最遺憾的方式，如果虛擬的靈魂能夠增加一點寄托，總好過深夜無法入眠，強行逼自己靠淡忘緩解痛苦。
“真沒想到啊柏鏡川，我還以為你什麽都不會搞不定她，沒想到你還挺用心的。”
是……厄洛斯？
頭頂飄著藍色的骰子，柏鏡川百感交集，恨不得伸手抓到它。厄洛斯轉了一圈：“想不想我？”
柏鏡川沒回答。骰子耐不住來撞他的肩膀：“我走了這麽久都沒想我嗎？又不是惡作劇藏起來不給你知道的，我擅自開權限被降級，都想不回來了，你沒人情味還不愛理人，但你去貧民窟找了梅川酒吧的老板，他的確幫了點忙。”
抱著手臂的柏鏡川輕輕地笑了：“我也是第一次知道，小小的善意能夠打開讓你回來的門。”
《萬神之境》縱然危險，但完全開放世界游戲的自由和包容也許就在於，投入的是善意，游戲也會回報善意，任務的觸發都和參與者的意願有關。他有點感恩，但並不知道怎樣表達，只在視像裏打開了「珍寶匣」，對厄洛斯說：“去挑選喜歡的東西吧。”
“休想打發我。”骰子也像忍不住一樣，哇地一聲哭出來：“李博德，我好想你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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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次進入魔蕪城，柏鏡川果然不會再被追殺，無非沒有身份，也沒有 4.90 帶來的優越感，四個方向的地圖逐漸清晰，與雪山接壤的地塊出現了新的礦山地貌，碧藍滾燙的湖水向岸上沖刷出白色泡沫，光禿的樹在濃煙中豎立，魔蕪城有自己的寂靜嶺。接下來應該有不止一個游戲項目不能上線，萬神之境所能獲得的人物和地塊更多，它還在繼續擴張。
柏鏡川瞬移去了貧民窟尋找線索。貧民窟雖然破敗，但天空澄澈，廣場上有婦人在跳舞，小路上有孩童和貓狗追打嬉戲，不愧是情感最為聚集的地方。做執行官時李博德有所了解，這裏很多人用評分交換活下去的物資，經常會被抹除數據，即死亡。這是他從前不會輕易踏入的領域，雖然在競技場擁有不敗紀錄，但貧民窟的人對規則的制定者充滿敵意。如今他是平民，沒有地位，魔蕪城內落難的 nobody，只需要打聽一下就能找到頭領地位的人。
他在熱鬧的貧民區買了一張唱片，轉身走進了中心廣場酒吧放在唱片機，不出意外老板很快出現。老板是個大塊頭，打量了柏鏡川後推過來一杯烈酒：“長話短說。”
“你聽說過時間觀測者嗎？”
大塊頭瞇了瞇眼睛。
“我很在乎的一個人，反反覆覆地經歷危險，她好像命運裏寫著死亡，時間觀測者給我信息，讓我來這裏尋找答案。”
“我們這裏沒有你想要的答案。如果是魔蕪城的人，評分高基本稱得上安全，像我們這樣的人，反覆經歷危險是不存在的，只會很快死亡。”
柏鏡川直視著大塊頭，帶著無聲的壓迫感。在長久的沈寂中，大塊頭開口說，磁暴很快就要來了。我得到的消息是，磁暴能量最強的瞬間，魔蕪城的所有電子生命將會遷移到新星球去。你想問的也許和這個有關。
“什麽意思？”
“評分低的我們都知道，我們是電子生命，並且因為設定缺陷，註定不能成為評分高的數據。你沒有身份，這對魔蕪城來說是不可能的。所以你也許來自高維的地方，不然也不會來找我問如何修改他人的死期。你想問的‘修改’，也許是在磁暴最強的時候修改生命軌跡。”
“具體怎麽做？”
“我們都是被創造出來的電子生命，所以和你相關的人，必定是和你的來源相關的人。”大塊頭手指點了點桌子，來源二字咬得很重。
“嗯。”柏鏡川沒有想到在貧民區有這樣的智者。
“所以改變她的軌跡，也許是你發生了什麽變化，能讓她改變想法，從而扭轉生命弧線。我這樣說可能有些抽象，但磁暴來臨時也會造成次元紊亂，在能量最高的一刻磁場到達頂峰，行星會改變軌跡，生物的規律被改變，命運可能也會偏移。你們本來就是相互影響的，不然你也不會擁有去更高維度的機會。”
風把酒吧的門吹開，廣場前的空地灰塵遍布，遠處的城區烏雲密布。兩個人都沒有說話，柏鏡川沒期待獲得答案，此刻卻有醍醐灌頂的感覺——看來大塊頭早就知道他是誰。
有些惡劣的生存環境並沒有影響居民的樂觀，他們衣著樸素破舊，但依舊載歌載舞。柏鏡川問，他們知道自己的命運嗎？
“知道。但我們及時行樂。你知道願望酒店嗎？我們曾經試圖在那裏交換，但評分是不可變更的。在貧民區我們能掌握一些規則，盡可能讓同胞們存活，已經竭盡全力了。如果磁暴發生，我們也希望有機會能夠到新星球去，只要能活下來就可以——我們比那些高評分的人更有生命力。”
“我很喜歡你們。”
“謝謝，你也比想象中更有人情味。也許更高維度的世界改變了你，看來你在乎的人讓你知道了情感的意義。”
柏鏡川在這一刻產生了惻隱之心。他知道按鈕在哪裏——灰色的大樓裏隱蔽的房間裏擺著姜幻的照片的地方，旁邊有個一直避光的顯示器。上次他瞥到這個機器，但並沒有理會，也許這是一個機會。
他又一次潛入灰色樓體，來到隱蔽的房間，屏幕上的有來願望酒店申請更改評分的低分者信息，也有即將廢棄的游戲名單，又有新的人要來到魔蕪城。游戲名單部分還是代號，柏鏡川還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和照片，紅色的衣服張揚的氣質，不出所料。
這個按鈕就擺在柏鏡川面前，面對磁場紊亂的現在，又想到評分 4.0 左右的人眾生不能翻身，遇到任何災難都會被最早獻祭，但他們比城區中任何養尊處優的數據都要鮮活努力，卻從來不能進願望酒店，也不能參與未來魔蕪城的任何和遷移有關的計劃。
本來就是廢棄的數據，根據規則被嚴格控制了進入現實世界的條件，而他得到的是喜歡的人即將死亡的消息。想要得到情感的能量，那就讓最富有情感的生命去參與吧。
他按下了開放名額的按鈕。就像相機快門連拍一樣，長按十秒的時間裏，他聽到了數百次連擊的聲音，名單在他面前一閃而過，還看到了熟悉的面孔。
開放的短暫時間裏，擁有強烈的到達現實世界的意願的人才能抵達次元邊界，並不是真正意義的隨機。距離磁暴還有一段時間，那就祝你們在現實世界，體驗愉快。
柏鏡川回到現實世界後先去了公司，查詢了特殊地貌所在的是哪一個游戲項目，這個項目果然也在最近進行測試，看來它不會上線。特殊的磁暴襲來，萬神之境的遷移計劃應該已經開始啟動，等待未來更大的磁暴，它們會迎來更大規模的數據遷移。
他是成熟的人體，即便生病都不需要去醫院治療。只要情感完備，電子數據可以完成大型的遷徙，作為人生活。有一個瞬間他甚至想，如果魔蕪城足夠完善，姜幻在新星球生活也不是壞事。
但魔蕪城沒有人情味，在現實生活中體驗過就知道，情感是區分人類和人工智能最根本的東西。
視像發布了新的任務。
「主線任務 3-5：讓她情不自禁地為你流一次眼淚吧！限時 48 小時，可獲得額外自選獎勵。」
柏鏡川皺起眉頭——為他流淚？沒必要，這種任務太矯情了。
姜幻的短信也來了：“做噩夢了，睡不著。”
“需要我出現在你家裏嗎？”
“我差點忘了你還有這樣的功能。”
瞬移會消耗體力，但見姜幻會讓他心情舒暢。穿著卡通圖案睡衣的姜幻走到客廳，往柏鏡川懷裏一鉆：“雖然你來了很開心，但休想睡我的床。”
“還真是狠心啊，明明前幾天不是——”
姜幻瞪著眼睛堵住了他的嘴：“不許再說了！”
僅僅說到這裏，柏鏡川看到桌子旁的地毯下有雙眼睛，是有兩個低功率燈泡的小夜燈。地毯像是液化了一塊，有雙眼睛看著他們，怕被發現，又十足地溫柔。柏鏡川抱著姜幻轉了幾圈：“今晚我睡沙發吧，我不是很困。可以借給我兩本書嗎？”
“不和我一起睡嗎？”
“抱歉。”
姜幻沒強求，桌邊是福柯和博爾赫斯，都是李君逐的必備讀物。想看兩本書盯著地毯到天明，姜幻臉紅彤彤地從臥室冒出頭來：“我有睡衣，你要穿嗎？”
“嗯？”
姜幻拿出一套幹凈的深藍色睡衣，尺碼按照 184 買，連肩寬都合適，她依舊嘴巴很壞：“不是給你買的——之前買來掛在陽臺裝有男朋友的，很好用。還有內褲，襪子，洗幹凈了掛著，過一陣子再換一套新的……”
“前幾天我在被子裏的衣服還是從我家裏瞬移過來的，這些話你覺得我會信嗎。”
被逗得臉紅，姜幻鉆回臥室還探出頭：“小心我偷看你洗澡。”
明明什麽都見過了。
洗完澡出來的柏鏡川卻並沒有看到姜幻。客廳留了一盞燈，臥室關著，門縫裏也沒有光亮，她已經睡了。他輕手輕腳地坐在沙發，書沒能翻幾頁，姜幻抱著被子到客廳，直接躺在了危險的地毯上：“我做了噩夢，不敢睡了。”
地毯的邊緣又如同液體般再次融化，眼睛再一次看著他。柏鏡川猜到了，這個還沒有成型的東西也許是從魔蕪城跟來的靈魂，膽子很小，卻嗅到了姜幻的噩夢。並未發現的姜幻摟緊被子：“據說噩夢之後不能立刻入睡，會繼續做夢。”
“夢見媽媽算是噩夢嗎？”
姜幻沒回答，只把自己埋在被子裏露出眼睛。地毯旁邊的眼睛在猶疑，伺機而動，柏鏡川把姜幻扳過來面向自己，燈光很暗，適合傾訴。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100。」
“之前我生病或者做噩夢都會發微信給媽媽，現在卻想不起來她會跟我說些什麽了。有媽媽的夢當然不是噩夢，但我夢見出生時的家，老房子三樓，最後一段臺階沒了，我上不去。好不容易吊著繩子爬上去，家裏亂糟糟的，很久都沒人住過的樣子，卻又能聞到媽媽的氣味。櫃子裏放著護理的尿布片。她病了很久了，但因為我爸堅決不要麻煩女兒，一直以瞞著我治病為榮，拖延到去世。只是腸梗阻而已啊，早兩年到大城市做手術，就不會惡化到直接去世了。在那之後我經常想，我生病了有什麽資格跟媽媽說呢？我知道她在醫院腹痛吐膽汁時想什麽嗎？她掛掉我的電話時說謊在陪外婆看病，而那麽多次都是需要嘔吐，不給我知道而已。”姜幻笑了笑：“但如果她還活著，也會拼了命催我嫁人，因為她覺得嫁給爸爸很幸福。但就是這種愚昧的幸福讓她去世的，可能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自由。幸福會令人羽翼豐滿，只是翅膀不會用來飛翔。”
“爸爸……聽起來不是很壞的人。”
“只是懦弱吧，以及用迷信安慰自己。我不能理解他所說的愛，如果真的愛媽媽，為什麽消解痛苦的方式是遠離我和尋找下一個老伴呢。”
柏鏡川不說話，試圖理解其中的感情。姜幻在書頁裏抽出手機：“這是我媽媽的手機，我爸不管了放在我這裏，他說太傷心了。但我覺得，是新的女朋友不喜歡家裏有媽媽的東西。”
“裏面應該有很多你和媽媽的對話吧。”
“嗯，一開始只是發文字，她收藏了很多我的表情包，後來也會發點語音跟我開玩笑。”姜幻點開一條，媽媽的聲音和她幾乎一樣，只是稍微加成年齡：“你要我幫買的內褲和襪子買好了，一起寄給你。我的品位真不錯，在小店裏挑了很久，你肯定喜歡。”
姜幻笑了：“沒有什麽她能幫得上，內褲和襪子也不貴，我非要找點什麽讓她參與我的生活。”
“她應該也很開心。”
“嗯，每次回家她都會買糖葫蘆給我，可能想看見我哇哇大叫，畢竟我咬不動零下二十攝氏度的冰山楂……”
姜幻睡著了。她裹著被子臉頰靠著被子的一角，很快就聽到她綿長的呼吸，眼角劃過一滴眼淚，很快就消失了。柏鏡川翻開書，地毯上還在挪動的眼睛，也和柏鏡川在打招呼——那一瞬間令人觸動，仿佛眼睛也在等待柏鏡川發現……她很友善。
他想起在副本中審判過的那個故意傷人的女孩，即便變回碎片也要找到“媽媽”，姜幻的媽媽也在用另一種方式尋找女兒嗎？
把她抱到沙發上，柏鏡川坐在地板上捧著書，目光描摹她的臉頰。人一旦有重大的傷心事，性情就停留在了那個年紀，接下來就是變老。
他對地毯旁邊的“眼睛”說，不害怕我會審判你嗎。
“我擁有來魔蕪城體驗的權利，只是還沒成型，沒能成為人，只有眼睛。但我看得到人的夢，她想媽媽，我就來了。”
“你也是位母親。”
“對。”
“願不願意幫我個忙？作為交換，我可以幫你申請更快地成為人。”
黑暗中，柏鏡川伸出小拇指，和小夜燈做了個交易。
第二天在公司，姜幻看著溫離朋友圈發出的新一季合作品牌的官宣，羨慕到咬牙切齒。看似會崩潰還會喝到酩酊大醉的女人有著最強的執行力，手下合作的年輕設計師越來越多，已經成為設計師公關包裝的標桿。這讓姜幻心癢癢，默默地把鍵盤都打出了火星，沒有什麽比同齡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有鬥志了！
第三位男主的配音演員已經進棚，聲音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樣，並不是少年感溫潤如玉的清透，反而幹脆爽朗，帶著一些熟男氣息。本來還有些懷念啞巴男主，聽到聲音後制作組都很激動，竇逗在辦公室猛拍桌子：“就是這種反差，誰懂啊，有點 man 還很幹脆，不是病弱的味道，但等攻略成功後溫柔只給你一個人，不就是這種才最誘人嗎？”
的確沒錯。柏鏡川和配導關在錄音室並沒有出現，姜幻想起關於聲音的討論，他靠在旁邊溫柔地等她說起聲音，的確是“攻略後溫柔只給她一個人。”
“你們知道嗎，柏老師才浪漫，選配音演員之前跟我說，感情的聲音是牽掛的人傳來的宇宙電波，即便無聲，眼睛也會先行傳達一切。他好浪漫啊，姜幻，你不考慮後續地圖用柏老師來個男主原型嗎？”
“心眼小的直男不會紅的。”
姜幻當然知道他有多溫柔，也知道他強勢的一面什麽樣，抓著她使壞的每一個動作都記得，光是想想都很難不臉紅。但這些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就夠了，寫出來不可能。
到了快下班的時間，柏鏡川發來消息：“有空來錄音室，給你聽男主的配音。”
她沒放在心上，和往常一樣過去。秘密基地的柏鏡川招了招手，示意她戴上耳機，姜幻完全沒感受到異樣，聽筒裏傳來的是——媽媽的聲音。
“來了？我等你好久了。”
姜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，的確沒聽錯，是兒時媽媽的聲音。媽媽在吐槽她嘴饞：“多大了還喝兩瓶香蕉牛奶，怪不得爛牙。”
緊接著是時光倒轉，留聲機一般發出沙沙的聲音。聲音一模一樣，敏感的姜幻也能聽出變老了一些，還像熱線撥通一樣“餵”了好久。
沒錯，是媽媽，護著女兒又急性子，如果聲音需要排隊，說不定電話也是搶著撥通的。
“媽媽已經三年沒見過你了。生病很久了一直沒能告訴你，是不想讓你擔心。但的確隱隱提過很多次，想看你結婚，也想看你正常地戀愛，希望你有所托付。但再不能見到你之後，我總會想起你小時候，也許是十八歲之後見你的機會就少了。你小時候會偷餅幹在被窩裏吃，還要害怕我知道。但餅幹是只有口腔潰瘍才吃得到的，平時的飯菜很簡單，你不喜歡吃很正常。我反思過，不補充營養還給你吃餅幹，你的牙才一直不好。三年級時親戚給你買的白紗裙被我退掉了換了件粉色的膝蓋裙，你哭了很久，因為不實用太隆重，而你曬黑像個鼴鼠，實在不夠好看……
“但離開你之後我才意識到，裙子不是穿在身上顯黑就不好看，而是你的笑容會讓裙子更好看。對不起，媽媽在活著的時候沒能明白這個道理。沒能在你身邊，媽媽很抱歉，讓家就這樣散了。但媽媽在宇宙裏即便是電波，也在隨著你的成長而感受你的變化。對不起，缺席了你後面的生活，我不是很有文化的人，只覺得有你真好，我不後悔。你可以成為想成為的人，不要再頂著黃頭發了，開心一點，不要緬懷我，我過得很好。我的女兒那麽漂亮，至少再讓我看一次漂亮點的發色，雖然我摸不到了。”
並沒有大聲哭泣，也沒有眼淚滾落，姜幻早就是冷靜處理一切的性格，並不會因為聲音崩潰，更不會放聲大哭，等一整段聽完，柏鏡川走進去，她聲音有點抖：“特意為了我做的？”
“嗯。”
“你怎麽知道她是這樣的？”
“請了個外援，我理解不了的感情，拜托了她幫忙。聲音采樣不是很難，我跟配音導演學習了一下，接下來就是不停調試，過程還挺有趣的。”柏鏡川拍了拍姜幻的肩膀：“那不打擾你們，我先出去了。音頻我選了無限循環，聽夠了出來就可以。”
“柏鏡川！”
他回過頭，姜幻的眼淚還掛在臉上：“謝謝你。”
「主線任務 3-5 已完成，等級升至 Lv 71，掉落金幣 50000，額外自選獎勵已發放。」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2000。」
走出來的柏鏡川虛掩了門，在辦公室站著就能看到縫隙裏遠遠的姜幻的影子。音頻看似無限循環，實際上說的話並不重覆，是他在好多個約會中開出的有關姜幻媽媽的記憶。比起讓女孩為他流淚，他更希望眼淚有意義一些。他突然明白了 2028 計劃的意義，離去的親人的痛苦無法消解，隨時間淡忘是最遺憾的方式，如果虛擬的靈魂能夠增加一點寄托，總好過深夜無法入眠，強行逼自己靠淡忘緩解痛苦。
“真沒想到啊柏鏡川，我還以為你什麽都不會搞不定她，沒想到你還挺用心的。”
是……厄洛斯？
頭頂飄著藍色的骰子，柏鏡川百感交集，恨不得伸手抓到它。厄洛斯轉了一圈：“想不想我？”
柏鏡川沒回答。骰子耐不住來撞他的肩膀：“我走了這麽久都沒想我嗎？又不是惡作劇藏起來不給你知道的，我擅自開權限被降級，都想不回來了，你沒人情味還不愛理人，但你去貧民窟找了梅川酒吧的老板，他的確幫了點忙。”
抱著手臂的柏鏡川輕輕地笑了：“我也是第一次知道，小小的善意能夠打開讓你回來的門。”
《萬神之境》縱然危險，但完全開放世界游戲的自由和包容也許就在於，投入的是善意，游戲也會回報善意，任務的觸發都和參與者的意願有關。他有點感恩，但並不知道怎樣表達，只在視像裏打開了「珍寶匣」，對厄洛斯說：“去挑選喜歡的東西吧。”
“休想打發我。”骰子也像忍不住一樣，哇地一聲哭出來：“李博德，我好想你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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